日韓和解有助於美國建構東北亞「統合嚇阻」戰力

發佈日期：2023-03-20

3月6日，南韓政府公布解決在文在寅政府時期衍生惡化日韓關係的「徵用工」賠償問題的辦法，亦即由受惠於1965年簽署《日韓請求權協定》的南韓企業捐款成立、由南韓政府管轄「日本帝國強制動員被害者支援財團」，代替被告日本企業「三菱重工」與「日本製鐵」支付賠償金和利息。南韓外交部長朴振在記者會上表示「在當前嚴峻的國際形勢和全球經濟安全複合危機中，韓日合作非常重要」，南韓媒體亦引述匿名南韓總統府核心官員的話指出，在北韓核武威脅升級、全球供應鏈重組過程中，恢復韓日關係和加強韓美日合作攸關南韓的生存。另一方面，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則表示，將在歷任內閣對過去殖民朝鮮半島的立場，包括南韓總統金大中與日本首相小淵惠三於1998年所發表、載入「對殖民統治表示痛切的反省和由衷的謝罪」內容的《21世紀韓日新夥伴關係共同宣言》。對此，美國總統拜登立即發表聲明稱，日韓兩國此舉「將為美國最親密的盟友間合作和夥伴關係開啟劃時代新篇章」。同一天，南韓總統府國家安保室長金聖翰在美國華府接受記者訪問時表示，美國期待開啟韓日關係的新時代，以期升級韓美日三國安全合作關係，為拜登迫不及待地發表歡迎日韓關係改善聲明的背後動機作出解釋。

以此為契機，南韓總統尹錫悅於16日赴東京進行破冰之旅，此乃日韓首腦不拘形式的「穿梭外交」於2011年中斷以來，南韓總統睽違12年的日本訪問，受到日相岸田的特別接待，凸顯岸田改善日韓關係的意圖。在這場時隔12年的日韓雙邊峰會，雙方同意重啟「穿梭外交」，日本經濟產業省於當天發表取消2019年7月對南韓出口半導體製造不可或缺原材料氟化氫、氟化聚醯亞胺、光刻膠等3種產品的出口限制，韓國政府亦同步發表撤回向世界貿易組織(WTO)的提訴。在尹錫悅啟程訪日前夕，北韓試射一枚洲際彈道飛彈，讓尹錫悅將原本未列入議題的《日韓軍事情報保護協定》(GSOMIA)，主動向岸田表示，該協定是韓日安全合作的象徵，將全面予以恢復正常。

事實上，尹錫悅主動改善韓日關係，除了源自於自身保守意識形態之外，可能將美日兩國捲入的朝鮮半島與臺海情勢日益嚴峻、美國的積極敦促、以及日本主動遞出橄欖枝，也扮演重要的驅動因素。在尹錫悅於去(2022)年3月10日當選總統後不久，日相岸田迫不及待地致電恭賀，與尹錫悅達成改善日韓關係與合作解決北韓核武問題的共識。5月21日，拜登一改美國總統訪問東北亞慣例，優先訪問南韓而不是日本，拉攏尹錫悅政權返回美國陣營的意圖明顯。對此，尹錫悅亦積極做出回應，表明將加入美國主導的經濟同盟戰略「印太經濟架構」(IPEF)、臺美日韓四國組成的「半導體同盟」(Chip 4 Alliance)，以及恢復美國在南韓境內建構「終端高空防禦飛彈」（THAAD）基地的正常作業，甚至與拜登共同強調「維護臺灣海峽和平與穩定的重要性，是印太地區安全與繁榮的重要因素」。拜登在結束與尹錫悅會談後的共同記者會上表示，「維持韓美日在經濟與軍事上的緊密關係，極為重要」，敦促日韓兩國改善關係。

結束訪韓的拜登轉往東京，於23日與日相岸田舉行會談時，雙方再次表明歡迎尹錫悅政府的成立，強調美日韓三國緊密安全合作關係的重要性。6月11日，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日本防衛大臣岸信夫、韓國國防部長李鐘燮利用出席在新加坡舉行亞洲安全香格里拉會議之便，召開三國國防部長會議，達成重啟因應北韓飛彈威脅的三國共同軍事訓練共識，並且強調臺海和平與穩定是印太區域安全與繁榮不可或缺的因素，美日兩國拉攏尹錫悅政權牽制中共的意圖明顯。同月30日，尹錫悅與岸田同時應邀出席在西班牙舉辦的北約(NATO)峰會，也在美國主導下舉行睽違5年的美日韓三國峰會，達成推動三國安全合作的共識，並且對於前述三國國防部長達成的共識表示歡迎。不僅如此，美日韓三國首腦於11月13日，利用出席柬埔寨東亞峰會的機會，再度召開三國峰會並確認:三國將共享北韓發射飛彈的即時情報、新設三國經濟安全對話架構，以及透過IPEF緊密合作以確保供應鏈安全。拜登政府成立後，採取迥異於川普政府的「美國優先」政策，轉為重視與同盟國的安全合作，以期建構「統合嚇阻」（Integrated Deterrence）力量。其中，在印太區域則包括新創設澳洲、英國、美國等三國同盟(AUKUS)的合作體制，以及美國、日本、印度、澳洲組成的「四方安全對話」 (QUAD)與「馬拉巴爾」(Malabar)聯合海軍演訓機制，接著再敦促日韓關係的改善，俾便將美日韓三邊安全合作機制納入其「統合嚇阻」戰略。

根據韓國國家統一研究院於2021年底的民調結果顯示，除北韓之外，有71.8%南韓受訪者認為中共是最大威脅，其次是日本的21.1%。或許尹錫悅企圖利用南韓民眾對中共與北韓的威脅認知，推動韓日關係的改善，進而強化韓美日三國安全合作。不過，尹錫悅訪問日本的破冰之旅，將讓其擔負高度的政治風險。由於尹錫悅僅以些微差距贏得總統選舉，在國會議席分配上也是朝小野大，其所屬的保守派國民力量黨僅占國會300席次中的115席，前總統文在寅所屬的共同民主黨則擁有過半數席次的169席。在明(2024)年4月的國會改選，執政的國民力量黨如果未能贏得過半數席次，尹錫悅未來三年的任期將陷入跛腳狀態，改善韓日關係以及強化韓美日三國安全合作等政策將難以推動。其次，根據南韓放送協會(KBS)在尹錫悅政府公布解決徵用工賠償問題對策後，於3月7-8日所實施的緊急民調顯示，認為此一對策是錯誤決定的比率53.1%，遠高於正確的39.8%。另一份於3月6-10日實施的民調數據亦顯示，尹錫悅的支持率也由前一周的42.9%下滑至38.9%，四週以來首度跌破40%；執政黨國民力量黨的支持率也下滑2.8%為41.5%，在野黨共同民主黨則逆轉勝為42.6%。這些民調數據顯示出，尹錫悅政權的親美日政策存在著不確定因素，未來如何發展仍有待觀察。

（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東亞系教授兼系主任 林賢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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